酈波(南京師范大學教授):從文字學的角度看,“權”這個字本身是很好的。甲骨文中的本意,就是自上而下的影響。
“權”字的繁體字,由“木”旁和“雚”字組成。“木”象征手握權杖的人,“雚”字象征鳥嘴的形狀,兩者結合起來的含義,是指手握權杖的人,像鳥嘴一樣自上而下地勸說、影響他人。
酈波(南京師范大學教授):權力只是一個客觀的能量,如果為公的時候,它是向利益的方向轉化,但它為私的時候,一下子就向反方向轉化了。所以如何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頭,我們現(xiàn)在黨風廉政建設里,其實這是一個很重大的命題。
這里是國家發(fā)改委政務服務中心大廳,從2014年12月1日起正式開放運行,統(tǒng)一受理行政許可事項申請,進行政府信息公開和業(yè)務咨詢。這一舉措是為了讓發(fā)改委權力的運行變得更加公開透明。而它的出現(xiàn),與這個大院里曾經發(fā)生的一起腐敗大案密切相關。
【庭審紀實】劉鐵男(國家發(fā)改委原副主任):對不起,應該做兩袖清風的,對不起…
2014年12月10日,國家發(fā)改委原副主任、國家能源局原局長劉鐵男,因直接或通過兒子劉德成非法收受他人財物,一審被判處無期徒刑,剝奪政治權利終身,并沒收個人全部財產。國家發(fā)改委作為國家宏觀調控的關鍵部門,劉鐵男在重要崗位上掌握著項目審批、資源配置等多方面的權力。這權力本來是公共資源,但劉鐵男卻用它為自己和兒子謀取了巨額私利。
鐘慶明(中央紀委第七紀檢監(jiān)察室副主任):在這個主要的崗位上,這個審批權是非常大的,就是我批誰不批誰、先批誰后批誰,這里面的這個利益都非常大。這樣就是有一些不法商人,為了達到個人的目的,項目審批等等這些事項,這樣就是形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。
項目審批權事關地方經濟和企業(yè)的發(fā)展,因此,執(zhí)掌權力的關鍵崗位人員往往成為一些企業(yè)公關的對象。2006年,化工企業(yè)老板邱某經人介紹認識了劉鐵男。見面交談中,他了解到劉鐵男的兒子劉德成剛從國外回來不久,便主動提出可以帶劉德成一起做生意。劉鐵男當時不置可否,但就在當天,他就給邱某打來電話說,你說的事情倒也可以考慮。
劉鐵男(國家發(fā)改委原副主任):他為什么要幫孩子?小孩又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本,或者說專業(yè)知識也有限,還是沖著他爹來的。利用自己的權力來幫他過好日子,本質是這個,否則就不會違法了。
認識劉德成后,邱某與合伙人李某出資100萬,為劉德成注冊成立了一家公司,然后通過虛假貿易的方式,直接為劉德成的公司輸送利益825萬余元。不久,邱某的化工項目獲得了審批。多年來,劉鐵男利用手中的審批權,為多個請托人的項目審批提供幫助,幾乎都是通過這種“老子辦事、兒子收錢”的模式。對于這種披著市場外衣的變相受賄,劉鐵男并非不懂,但是他選擇用掩耳盜鈴的心態(tài)寬慰自己,以為這樣就能夠規(guī)避法紀、規(guī)避風險。
劉鐵男(國家發(fā)改委原副主任):中央發(fā)了很多的紀律要求,領導干部子女不能做生意,80年代就有。明知道違紀結果還要去做,利令智昏,我就想想是利令智昏,讓自己的智商都低了,判斷問題的能力都低了,太深刻了。
近幾年,國家發(fā)改委先后有11名工作人員因利用職權受賄,被檢察機關依法立案查辦。其中,在煤炭司副司長魏鵬遠的家中,辦案人員僅現(xiàn)金就搜出2個多億。這些案件的共同特點,都是利用審批權力尋租,官商勾結、權錢交易。當一個部門內的腐敗不只是個案,就凸顯出從機制制度層面進行反思和改革的必要。根據(jù)中央要求,發(fā)改委深入剖析了案件中暴露出的機制制度漏洞,出臺了一系列改革措施:繼續(xù)加大簡政放權力度,進一步取消下放了一大批行政審批事項,推進網(wǎng)上審批,通過政務服務大廳使審批流程陽光化等等。通過完善機制制度,來預防、減少腐敗發(fā)生的可能性。
房寧(中國社會科學院政治學研究所所長):第一就是要公開,這樣的話實際上就是一種很大的監(jiān)督和制約。第二點就是所謂的程序,這個程序它的核心是相互制約。一個事情是誰的權限?權限是什么?程序是什么?補救的機制是什么?那么當這一套制度被規(guī)范起來以后,這個權力它行使上的那種任意性就大大地被壓縮了。
扎緊制度的籠子,建立讓執(zhí)掌權力者不能腐的防腐體制,是非常必要的。但有一點必須清楚,執(zhí)行制度的歸根結底還是人。在很多案件中都能看到,如果每個人都能夠嚴格執(zhí)行已有的制度,腐敗就不會發(fā)生。權力的誘惑、制度的漏洞,都不能成為黨員干部違紀違法的借口。
劉鐵男(國家發(fā)改委原副主任):我覺得內因和外因的關系,還是要加強到內因,加強事業(yè)心的教育,喚起人本身的道德也好、黨紀也好,喚起一個人自己做人的尊嚴。就像說違法,大多數(shù)老百姓還是不違法的是吧,就因為他知道什么是好壞,有是非。
從國家發(fā)改委往東不到五公里,有一個叫六部口的地方。在明朝,這里曾是朝廷幾大部門所在地,里面出過一位著名的清官,他就是工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范景文。范景文位尊權重卻清正廉明,從不以權謀私。史書記載,當年他特意在衙門堂鼓邊放置了一塊牌子,上面寫著“不受囑、不受饋”六個大字。因此,從來沒有人敢對他和他的手下行賄。老百姓對他交口稱贊,尊稱他為“二不尚書”。
酈波(南京師范大學教授):范景文他這個“不受囑、不受饋”,囑是什么人會囑托他?一般都是親朋好友接受囑托。不受囑其實就是提醒防止親緣腐敗,不受饋、不受饋贈,就是防止權錢交易、政商腐敗。范景文所處的崇禎朝的時候,整個朝廷已經腐敗得不成樣子了,為什么在這樣的氛圍下,還有范景文這樣的“二不尚書”出現(xiàn)?他們?yōu)槭裁茨媪鞫?、激濁揚清?是因為內在的那種操守和信念。